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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三章 欲言又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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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三章欲言又止

趙枕流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宋雲書。

可公允的說,在她的身邊待久了,看得多了,沒有人會不喜歡她這樣的姑娘——至少趙枕流堅持這樣認為。

美麗的、溫柔的、堅定的,也是無恥的、斤斤計較的。

她其實算不上是個純粹的好人。

但趙枕流想,他也清白不到哪兒去。

於是一切的話都積壓在嘴邊,壓得他的心裏也跟著難受,控制不住地跳動,逼迫著他要讓他將實話一吐為快。

“……宋雲書,你真的不是個好人。”

憋了半天,他到底只憋出來這麽一句。

宋雲書一楞。

她沒忍住,笑了個前仰後合:“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是個好人?趙枕流,別告訴我,咱們認識了這麽久你才知道?”

女郎笑起來的樣子太好看,逼得趙枕流看失了神,再說不出話來。

他不是這個意思。

但既然她也不在乎,那就算了。

笑得開懷的女郎好不容易停了下來,擦了擦眼角滲出的生理性眼淚,去拍他的肩膀:“說起來我又要給你漲工錢啦,開不開心?”

“開心。”趙枕流頓了頓,問,“但是……為什麽?”

宋雲書就“唔”了一聲,一邊捋手裏紙鳶的尾羽,一邊輕巧地解釋:“我要帶著妹妹她們去揚州了,竹下齋的總部也要遷過去,但是廬江這邊還得讓你再照看一段時間。”

還未出口的心跡和心中細密氣泡般的喜悅倏然迸裂。

趙枕流扯了扯嘴角,艱難地問:“……揚州?”

“對,揚州。”宋雲書沖他點頭,笑容也帶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,“我從前跟你說過,竹下齋不可能只在廬江,同理,等去了揚州,它也不會再只局限於揚州。”

關於宋雲書寄予竹下齋的勃勃野望,趙枕流是知道的。

他不止一次聽宋雲書滿懷希冀的提起過。

可卻當真沒想過,這個時刻會來得這樣快。

……或許宋雲書從會稽回來,告訴他們有了會稽腳店時,他便該想到的。

只是他不願去想罷了。

趙枕流的腦海裏迅速滑過阿翁的臉、師長同門還有街坊鄰居們的樣子,最後定格為面前女郎明媚的笑顏。

他想了又想,還是問:“不帶我一起嗎?”

“我此去揚州未來未蔔,總不能連廬江本部都不顧了吧?”宋雲書含笑解釋,“你學業還未完成,阿翁也在此處,我更想讓你替我守在廬江,你覺得如何?”

她考慮得很周全,他的家人、學業的確樣樣都是限制。

趙枕流自己也心知肚明,他是最不適合跟著宋雲書去揚州闖蕩的。

可他還是不甘心。

可他也確然沒有辦法。

手心不知不覺中被指甲嵌出紅痕,趙枕流慢吞吞地點頭:“好。”

宋雲書高興地瞇起眼睛,對他笑道:“枕流,謝謝你。”

謝他什麽呢?

趙枕流強行扯出笑意回應,但還是忍不住問:“你想帶著竹下齋走到哪裏去呢?哪裏是你的終點——或者說,廬江哪裏不好嗎?”

“這不是廬江好不好的問題啊,”宋雲書不假思索地答,“我也不知道會去哪兒,但一直待在一個地方蠻無聊的。”

“目的地的話……就得看我能走到哪個地步了,我現在也說不好。”

她的語調輕快自然,但是顯而易見的,聽不見半點駁斥。

其實宋雲書本來也是這樣的人。

趙枕流想,算了,也沒什麽不好的。

反正他喜歡的宋雲書,也合該是這個樣子。

於是所有的話吞進肚子裏,噎得他心口難受,還是要對她笑:“那等廬江的事用不上我了,我再去揚州、或者別的什麽地方幫你,怎麽樣?”

宋雲書當然說:“好。”

她說:“枕流,你是我手裏最好的工匠,我肯定一直會需要你的。”

也不知道宋雲書會錯了什麽意,話裏的意思多少有幾分安慰。

但他的傷神並不只為竹下齋的擴張。

趙枕流笑著“切”了一聲,不屑道:“小爺我到哪兒都是最好的工匠,用你說?更別說小爺念書上還天賦異稟呢,說不得哪天就做官去了!”

“是是是,”宋雲書見怪不怪地與他相視,將鸞鳥遞還給他伸出的手,“對了枕流,你剛才要說什麽來著?我好像不小心打斷你了。”

她慣是這樣,多細小的情緒好似都逃不過她的眼睛,總能給人以尊重。

可她偏偏也是最無情的那個。

——好像從來察覺不到別人兒女情長的情愫。

既如此,那句“喜歡”也不必說了。

免得叫彼此都糾結傷神。

趙枕流定了定神,若無其事地撓了撓頭,困惑道:“有這事兒?我怎麽不記得了?”

宋雲書疑慮地看他幾眼,沒看出什麽奇怪之處,果然就不再問了,擡步往來路而去:“忘了就算了,天色已晚,咱們該回去了。”

趙枕流頓了頓:“哦。”

鸞鳥的尾羽全然拖在了地上,但他不想管。

他意興闌珊地在歸去的途中,想到了做這鸞鳥紙鳶時,一心想借它來告訴宋雲書——關於他眼中的她,還有他心底難以言說的情意。

走在前頭的女郎忽而回過頭來看他,指了指他手裏的紙鳶。

隔得遠了,他聽不清楚,只能看見她的唇瓣蠕動。

趙枕流就快步上去,問她:“你剛才說什麽?”

“我說,”她腳步輕快地邊退邊往後走,神情嬌俏又輕松,倒真像個富貴人家無憂無慮的小娘子,一字一句地揚聲道,“現在是深秋了,紙鳶明明是春天放的。”

【宿主,你一定要這麽紮心嗎?!攻略值還沒滿呢!】

【你是宿主還是我是宿主?】

【……好嘛,您說了算。】

趙枕流:“……哦。”

草率了。

他擡起手裏的鸞鳥,透過夕陽的餘暉看了又看,與鸞鳥朱砂點的眼睛互瞪,最後自暴自棄地直接邊走邊動手拆卸鸞鳥。

【他開始拆那個鳥了誒!宿主您不管管?多好看啊!那可是他對您的心意?】

宋雲書的心聲也猶帶著笑意。

【什麽心意?我怎麽不知道呢?】

【……我不信您不知道,跟我裝蒜就沒必要了吧?】

小乙都有些心疼起後頭那個失魂落魄的少年了。

【我有嗎?】

【……】

小乙對她的表演甘拜下風,選擇閉嘴。

宋雲書唇畔的笑意方才淡了淡,不經意般地扭頭看了看趙枕流的神情。

她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什麽重要的呢?

感情問題並非她現在想考量的。

支撐用的細木條和繪制的油紙細細碎碎撒了一地。

不過多時,鸞鳥就連殘骸都沒了。

他無處可看,就直直地看著前頭女郎的背影,將那當做自己的目標追逐。

嫦娥奔月的故事裏,仰望月亮的後羿至少與她還是夫妻。

可趙枕流想,他的嫦娥志在青天,恐怕根本不願意有個後羿作夫君。

*

鸞鳥紙鳶莫名其妙地死無葬身之地,宋雲書聽趙枕流渾不在意的解釋,氣得叫他沿途去把殘骸收撿了回來,耳提面命地告訴他不許“汙染環境”。

情場失意的趙枕流頓時更加委屈,還說不出口,只能老老實實地做了一回清潔工,回頭交差的時候又在宋雲書那兒吃了閉門羹。

氣上加氣的趙枕流恨不得將守門的司曦吞吃入腹:“是誰!都半上午了還沒出來!哪兒有那麽多話要說!”

司曦就在門檐下坐著曬太陽,端得就是個氣定神閑:“是一位淮山公子,我是不熟,不過趙郎君應該相熟吧?”

他的師兄,當然很熟。

但是淮山找宋雲書能有什麽事?光是找份活計也不至於談上半天吧。

趙枕流撇嘴,只能惡狠狠地瞪司曦一眼:“等他們談完了,你跟雲書說,我已經收拾好殘局了,不許扣我工錢。”

是的,扣他工錢。

趙枕流也不是什麽好說話的脾性,從沒聽過什麽“保護環境”,當時就想要反抗。

……然後就被宋雲書以全勤獎為威脅,被迫去當了志願清潔工。

司曦輕笑了一聲:“知道了。”

被他笑得渾身不自在的趙枕流梗著脖子往回走:“笑什麽笑!我都會挨罰,你們也躲不過的!說不定什麽時候呢!”

司曦狀似疑惑地“咦”了一聲,無辜地眨了眨眼:“難道不是趙郎君這樣挨罰的,才是竹下齋裏最少見的?”

畢竟眾所周知,宋雲書脾性溫柔,禦下手段淩厲但不失溫度。

趙枕流:“……”

就很氣。

眼看著趙枕流氣成河豚離開了,司曦的眼神也落在緊閉的書房門上,輕輕嘆了口氣。

……其實他也很想知道,裏面在說什麽大事。

書房裏說的的確算是大事。

宋雲書第一次將自己的任務換了個皮子,細細地掰開來,對一個人說:“……所以我想要將找人的事情拜托給你,我這邊騰不出空閑來,實在沒辦法了。”

淮山像是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,好半天才反應過來:“您這些任務……您可知道背後的人是誰?可會做對大雍有害的事?”

“這任務只關乎我的生死。”宋雲書鄭重地將契書、毛筆交到淮山手中,“而我必會借這個任務幫扶大雍,你不必擔憂——只要你願意幫我這個忙。”

關於100個攻略任務的事,快一年了還沒做完幾個,宋雲書只好寄托給廣撒網。

【小乙,我再確定一遍,剩下的九十幾個攻略任務,只要人能滿足才華條件,你都能幫我認證為攻略對象,可對?】

【是這個道理,但是您也不能什麽老頭都算吧……】

【放心,知道你是乙女系統來的。】

淮山深吸了口氣,定神道:“那好,這事兒就交給我來辦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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